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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理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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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师:

                自上次电车一别后惦念着书信来往,只苦于事情实在忙得顾不过身,到了深秋才想起此事,竟一别廿几天才能坐在桌旁写下次书。


       上次更深露重(其实不过傍晚)忘记问了您家住址,后又托了书安去问——您应当还记得罢。


         只是我最近要去趟北平,只得把书安托付给他人。书安的课业,还劳您多费心了。”


       文清字写到一半突然停了。他觉得不过见了一面就对人如此要求是不大礼貌的,于是看着窗外又搜肠刮肚地找一些寒暄的话。


      “……深秋的天是极冷的,上次见面似是受了风,出门要多加小心。……”

许长庆从文清身边探出头来,只粗略的看了一眼便吃吃地笑了起来。


      “韩先生的信哪里像是给孙少爷的先生写信,倒像是给情人的书了!”


       文清猛的一下把笔搁置在砚台上,墨汁弄脏了桌子。


       “你这说的什么胡话——打点你的行李去!”他略微恼羞成怒似的要对长庆做什么攻击性行为,却被他笑嘻嘻地躲开了。


        “打点完了就快走——你去了我大哥家,带偏了书安你工钱连着饭碗一块儿砸!”


         长庆比文清小了六七岁,是看门许老爷子的次子,长子参了军,许久没回过信来。长庆跟着文清一块儿长起来,也就在韩家找了饭碗,一直跟着二哥韩文清,这次韩文濂——韩家大哥走了,韩文清也去北平找韩老先生,文清不放心,就让他跟着太太去照顾书安。


     他俩待在一起,也就不讲究什么规矩礼仪了。吵闹玩笑没多久,长庆就赶忙敛了神色,恭敬地往门口微微一俯身,低眉顺眼地喊了一句:“太太。”


        顺着门口看去,一位姿态臃肿的妇人走了进来,披着油光水滑的一件灰黑色大氅,里面夹着一件绷得紧的紫色旗袍,也是高等的绸缎。长庆只能看到她外氅中不怕冷地露出腿脚来,只有一双靴子还看起来像冬日的打扮;而文清却能看到她浓妆艳抹的妆容上一张讨好妖媚的脸。


          文清的脸冷了下来,只点了点头。他一向对他后母如此——他父亲韩才辙纵横商海一世,偏偏在后宅院的问题上总出大幺蛾子:韩家两个小少爷生母早逝,老太爷在世时就惦念着给他父亲续弦,从大家闺秀挑到小家碧玉,八字都算成了,他爹却死命了不同意,等老太爷一走,就八抬大轿娶了个最低等的歌女回来——真叫人唏嘘!还得让两个一身正气的公子哥儿低眉顺眼地喊这个矫揉造作的女人一声“娘!”


     那丰乳肥臀的太太也不吱声,依旧用她那婉转的嗓子说道:“大少爷,这儿东西都准备好,马车也在门口候着,现在就能动身了。”


       “那就走吧,”文清瞥了长庆一眼,长庆躲在阴影的暗处只是像雕塑一样地站着。


         太太领了长庆和余下的几个丫鬟下了楼,文清从窗外看到他们扭动着上了马车,他竟觉得这富贵之下隐藏着的只是一种悲哀了。他不由得想起了新杰:他不知怎的将新杰放在心尖上,时时刻刻都要将他们俩初见时那点稚嫩——或许都不能叫做稚嫩——来反复琢磨品味一下。


      他拾起那封信,细细地封好了口,一把抓起大衣赶着中午邮递员的尾巴将一点思念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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